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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创】魔法之轮 1.4 by Anosaka
魔法之轮 第一卷 风 第四章 拜托
（by Anosaka）
劳伦斯在卡特蕾亚家坐立不安。这里实在是太过气派了，空间也非常地大。如果不是穿着与责任编辑会面时穿的衬衫，劳伦斯在这里恐怕会显得格格不入吧。见状，卡特蕾亚便让管家带领劳伦斯参观一下自己家。在这幢房子里，厨房、餐厅和客厅在一楼，管家、厨师、车夫的房间在二楼，卡特蕾亚和父母的房间在三楼，并且每层楼都有卫生间和浴室。要说劳伦斯不羡慕的话，那是不可能的。不过，经历过五年前那件事后，他单是对自己仍然活着就心怀感激了。
看完一圈后，卡特蕾亚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。那是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，里面的家具很高档却又不过分夺目，窗边天蓝色的窗帘随着从敞开的窗吹来的风而微微飘动。
这时，卡特蕾亚指着窗边的桌椅，对劳伦斯说：「坐吧，不用那么拘谨。」
劳伦斯端端正正地坐好了。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女孩子的房间，对方的家境又如此殷实，他出于本能而正襟危坐。
卡特蕾亚待劳伦斯坐好后，便开始讲：「关于你上次问的问题的答案，你或许已经察觉到一些了吧。」
劳伦斯想了想：「因为是贵族出身，所以不愿意与平民有所交集……吗？但我认为你不是这样的人啊。」
卡特蕾亚笑了：「当然不是啊。而且严格意义上讲，我的家族并不是贵族，只是条件略微优越的商人家庭而已。」
「这哪里是『略微』啊……」劳伦斯忍不住吐了句嘈。
「哈哈哈，你还真是的。不过啊，正是因为我的家庭，才有了我的现状。」卡特蕾亚顿了一下，继续说：「因为我的家庭，母亲对我的管教非常严格。而且，父母怕我沾染恶习，不太让我和外人接触。这种限制一直到我小学毕业。他们渐渐发现我一个朋友也没有，担我性格变得孤僻，便解除了对我的限制。可是，已经来不及了。上了初中后，我尝试融入其他人的小群体中，但是根本不知道大家有什么共同话题。我几次尝试着开启话题，但都是以失败告终。甚至，还有人说我是爱炫耀的贵族。久而久之，流言传开了，大家都对我冷眼相待。我根本叫不到任何朋友。之后，每次我与家人以外的人说话时，都会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，然后就感到一阵头晕，记忆一片空白……大概就是这样吧。」
劳伦斯想了一会儿，「顺便问一下，当时你都开启了什么话题呢？」
「例如，问『你家的马车是什么样式的』一类的问题。」
「那还真是个糟糕的问题啊。毕竟很少有人的条件像你这般优越的，哈哈。」劳伦斯笑了。
「是啊，当时我根本不知道这些情况。现在想起来，恐怕没有比那更糟糕的话题了。」卡特蕾亚望向窗外，回答他。
「不过，」劳伦斯收起笑容，「你还有很重要的部分没告诉我吧。」
「嗯？」卡特蕾亚吃了一惊，回过头来，「你是指……什么？」
「如果只是那样的话，你为什么能够和我这样聊天说笑呢？」劳伦斯注视着卡特蕾亚桌上的照片，认真地询问。
「果然是瞒不住你呢，你这个敏锐的小说家！我有一个哥哥，大我十岁。在我小时候，哥哥一直很耐心地陪在我身边。对一切都很好奇的我每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问他，他都会笑着帮我解答。可是，在十年前，这样的哥哥却离家出走了。那天晚上，哥哥与父母吵了一架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，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。第二年，父母办理了他的死亡声明——或许他们的矛盾已经严重到不想再见面的地步。但在我的心中，哥哥永远是哥哥，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。所以，十年以来，我没让任何人进过他的房间，我总感觉仿佛他还在里面。开学的那天，你的身影使我想起了记忆中的哥哥，我就忍不住向你搭了话。然后，我发现，你和哥哥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。你对待我十分温柔，愿意帮助我，也愿意听我说。和你聊天时，我仿佛是在哥哥身边一样。所以，我就一直在想，如果是你的话，说不定，说不定……你能帮我找到哥哥。所以，所以……」卡特蕾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。她低着头，用手指卷着鬓角的头发，手好像正在微微颤抖。
看到如此状况，劳伦斯回答了她：「我知道了。」
卡特蕾亚抬起头：「那么——」
「首先，我们还不能确定你哥哥是否真的像你感觉的那样确实活在世界某处。」不待她说完，劳伦斯就打断了她，「其次，就算他还活着，十年过去了，我们身边又没有能用魔法预测人们未来的长相的人，现在谁还能认出他的长相？第三，就算我们真的找到了他，他会与你们相认吗？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，可能他不会再对以前的事情怀恨在心，但是他会有自己的生活。曾经的他已经被宣告死亡，现在的他会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，他要以什么身份回到你们的身边？原来的身份已经死亡不能重生，新的身份与你们又没有关系。」
卡特蕾亚再次低下了头。
「所以，虽然我很想帮你，但是很遗憾，我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改变这些。纵使魔法可以很大程度地改变我们的生活，但是这个问题并非那么容易解决。」
「果然还是不行呢。不过，我明白了，我也不会强求什么的。谢谢你听我倾诉，劳伦斯。」卡特蕾亚重新微笑起来回复了他。
这时，响起了敲门声。「请进！」门打开了，出现在门口的是管家。「小姐、客人，晚餐已准备好，请二位到一楼就餐。」
「啊，等等，我准备回家了，就不在这里吃晚饭了。」
「老爷安排了您的晚餐，还希望您能在此用餐。」
「就当是上次请我吃晚餐的回礼了。」卡特蕾亚也让他留下来。
面对大家的邀请，「好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」
离开房间后，劳伦斯回头看了看隔壁的房间。那间房间上的门牌已经字迹斑驳，但是隐隐约约能看见上面写着的字：威廉。
到了一楼餐厅，卡特蕾亚的父母已经就就坐了。管家将劳伦斯引到座位上后，便坐在了长桌的末端。顺便一提，卡特蕾亚的父亲坐在长桌一端，母亲坐在侧面的第一个位置，卡特蕾亚坐在母亲身边，劳伦斯坐在卡特蕾亚母亲的对面，而管家、厨师、车夫坐在长桌的另一端。这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场景：主人和下人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吃饭。劳伦斯看了看大家的座次，想必自己坐的是威廉曾经的位置吧。
「欢迎你，劳伦斯。我是古兰德·索雷尔，这位是我的夫人，玛丽·索雷尔」
「初次见面，我是劳伦斯·夏普。还请多多包涵。」劳伦斯向索雷尔夫妇行了个礼，对方也点头致意。
「那么，劳伦斯，请用餐吧。饭后可以到我书房里来一下吗？我有事想找你谈。」索雷尔先生说。
「乐意之至。」
劳伦斯虽然这么说，但是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这个时间，要到书房里去谈什么呢？虽然劳伦斯和卡特蕾亚并没有在交往，不过，毕竟他“抢”走了陪伴索雷尔先生多年的女儿，做父亲的会不开心也是正常的。他尽量不去想这些，专心地吃他的饭——对他而言过于丰盛的晚餐。
饭后，劳伦斯随索雷尔先生去了书房。书房在索雷尔夫妇卧室内的套间里，所以刚才劳伦斯在参观时并没有看到。不过现在他没有心思去想这个，他紧张得不敢抬头。不过，和预料中的相反，索雷尔先生开口便是：「感谢你这些天来对小女的照顾，小女给你添麻烦了。」并鞠了一躬。
劳伦斯吃了一惊，马上回礼：「不，我才是，总受到令爱的照顾呢。」
索雷尔先生思考良久，望向窗外，开了口：「说来惭愧呢，我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好父亲。我是大陆商会的会长，掌管国内的大额贸易和进出口贸易，同时也直接对皇室的贸易负责，因此工作很忙，陪在家人身边的时间很少。威廉的事情，你听卡特蕾亚说过了吧。当时我固执地想让他将来继承我的事业，但他不愿，于是我们吵了一架，他离家出走之后再无音讯。我夫人从此以后就失去了笑容，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，如你刚才所见。所以我一直在反省，也发誓不强行为卡特蕾亚安排人生。但是，失去哥哥的痛苦，我却无法为她抚平。我也曾发现，以前她做功课到深夜时，付德会上楼给她送一些食物。啊，就是我们的厨师。我很欣慰有人关心她；也很悲伤，因为自己什么也做不到。威廉也好，卡特蕾亚也好，我一直都无法给孩子们带来快乐和幸福。我真是个失败的父亲。事业做得还算顺利，可是家庭……我还真不中用啊。」
「请不要这样否定自己，」劳伦斯思考了一小会儿，开口说，「您是个关心家人的好父亲、好丈夫。」
索雷尔先生愣了一下，回过头来看向劳伦斯。
劳伦斯便继续说：「虽然您可能认为自己没有为家人做什么，但是，仅仅是你在这个家就已经是对家人莫大的安慰了。正因有你，全家人都不用担心挨饿受冻；正因有你，全家人才有了安全感和踏实的心境；正因有你，家人们失去威廉大哥的悲伤才得以缓和。尽管您没有特别做什么，但您的存在本身，就已经值得家人们感谢了。」
听到这番话，索雷尔先生很吃惊。就连劳伦斯也对自己说出的话感到吃惊。许久。「臭小子，居然敢教育我，好大的胆子啊！」
「啊，不，我原本也不想说的。」
「哈哈哈哈，开玩笑的，不用那么紧张。总之，谢谢你了。毕竟家里的事情不方便和外人说，我找不到人倾诉，谢谢你能听我说。」
「那我就不算是外人了吗？」劳伦斯笑了一下，随即收起笑容，露出严肃的神情，「您刚才的那些话，说给我听真的没问题吗？」
「当然了。毕竟你是卡特蕾亚在外面交到的第一个朋友。既然她选择相信你，那么我也愿意相信你。」
「这样啊，谢谢您。」
索雷尔先生笑了，愉快地笑着。他掏出镂空怀表，看了看时间：「哎呀，都这个时间了。」
「是啊，我也该回家了。」
他们回到了一楼的客厅。见他们回来，卡特蕾亚便问劳伦斯：「爸爸都和你说了什么？」
劳伦斯笑了：「等时机到了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。」说完，便和索雷尔先生相视一笑。
卡特蕾亚叹了口气，没再过问。
「卡特尔，送这位先生一程。」索雷尔先生招呼车夫送劳伦斯回家。
「不用了，我自己回去就行了。」
「不，时间已经不早了，一个人回去的话不太安全。我让车夫送你，你就恭敬不如从命吧。」
「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吧，虽然我不想说。算了，也没差，我听您的就是了。」
「哈哈，劳伦斯，再见，欢迎再来！」索雷尔先生对门口的劳伦斯挥了挥手。
「再见！有时间我会再来的。」劳伦斯也挥了挥手。
坐在马车上，车夫赶着马平稳地驶向劳伦斯家所在的方向。路上，车夫对劳伦斯说：「年轻人，你和主人家还真是有缘呢。」
「此话怎讲？」劳伦斯不解。
「拉车的马儿们可是非常认生的。每次有陌生人到主人家，马棚里的他们都会发出不安的鸣叫。可是今天你来的时候，它们却异常地安静。就我所知，这种情况是第一次。」
「是吗，那还真是罕见呢。」
正说着，马车就到了劳伦斯家门口。劳伦斯下了车，「帮我转告索雷尔家，我已平安到家。」
「明白。后会有期了。」
车夫驾着车回去了。劳伦斯挥了挥手，目送马车离去去后进了家门。夜已深了，家里自然没点油灯。这种回到家里一片漆黑的感觉让他的心隐隐作痛。他没点灯，没像往日一样感知魔力，也没继续写小说，而是径直上了床。
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。他躺在床上，却睡不着。他受到卡特蕾亚的信任，也受到索雷尔先生的信任。但是，他却无法对这份信任作出回应。他害怕自己什么也做不到，害怕失败后会承担的责任。这么想来，和五年前相比，自己真是一点也没变呢。要是当时卡特蕾亚拜托自己的时候，自己能笑着说出「放心，包在我身上」就好了。他恨自己的无能，也恨自己的软弱，却又对它们无能为力。这时，他的脑中又回响起了那些话语：
「你要成为可靠的人，别给自己留下遗憾。」
这是父母临终之时对他说的最后的话语。
「你啊，犹犹豫豫的，真是弱啊。」
这是害死他父母的人扬长而去时留给他的话。
（続く）
（by Anosaka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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